Im体育官方版app下载2023届毕业典礼上，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吴冠军教授作为教师代表，在致辞中对Im体育官网app毕业生寄予厚望，希望他们“展翅腾飞，在未来岁月中实现潜能、绽放生命”。他指出，走出学校的校门，绝不是挥别学习的生涯。面对GPT时代的挑战，他建议同学们要做量子思维的使用者。他说，“在人工智能时代依然追求卓越的人、不放弃学习甚至终身学习的人，就是Im体育官网app要培养的人。”
以下为吴冠军讲话原文：
GPT时代的哈姆雷特之问
亲爱的同学们，亲爱的家长们，亲爱的老师们：
大家上午好！
世人只知道纪念520。而各位，会纪念620，因为620这一天，刻印了你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——你们完成了在Im体育官方版app下载的学业，走向人生的未来。
首先，我代表今天所有在现场和不在现场的老师们，向你们送出由衷的祝贺，并祝愿你们展翅腾飞，在未来岁月中实现潜能、绽放生命。
我想给大家的临别赠言是：走出学校的校门，绝不是挥别学习的生涯。
当各位旁观教育家与教育学者们在焦头烂额于ChatGPT时代如何防堵学生作弊问题时，你们更应该看到的是，它的“深度学习”的速度——你读过的书，它全都读过；你离开校园带不走的图书馆，它直接装进自身，并且随时可以用自己的话“吐”出来。这就是大语言模型，它以指数级方式成长，并且在规模提升后，模型还可能会“涌现”出无法想象的能力。
如果说学生的作业GPT能代替完成，这让教育家很头痛，那么，走出校门后的你能做的“作业”，它也能代替完成，这次头痛的人是谁呢？是教育家吗？教育家也会头痛，也会为毕业生的就业问题绞尽脑汁甚至茶饭不思，但各位，各位才是身在局中之人，skin in the game。各位只有一条路，必须不停地学习，终身学习。
有学生问我，您自己讲过，人家的能力是指数级增长，而我就算是不吃不喝学习，也只能一页一页地看，做线性增长，还不保证读进去全都变成自己的知识。面对GPT，反正都是输，反正都卓越不了，再学习也跟不上，终身压上去也白搭，还不如早点躺平，做个吃货。人工智能没有身体，论吃它比不过我。
之前东方卫视一个讨论GPT的访谈节目我和一位复旦教授同台。复旦教授是我好朋友，他说我们不用担心GPT，因为它们再厉害也没有身体，产生不出“具身认知”。我说good for you，好了不起啊。但大语言模型不需要“吃”过毛血旺和咕咾肉才知道前者比后者辣得多，“没吃过”完全不影响它对食物乃至世界做出智能的分析与判断。而一个很会吃、吃了很多毛血旺的人，也不见得在吃上呈现出比GPT更高的智能，如果不是相反的话。在饮食上，你愿意和一刻不停深度学习但没吃过毛血旺的ChatGPT聊天来获得建议，还是和一个天天吃毛血旺但从不学习的人聊天？我建议前者。
做吃货还是做学习者，这是一个问题。这成为了GPT时代的哈姆雷特之问：要么在学习道路上跟在AI后面做越来越跟不上的跟班小弟；要么吃喝等死刷抖音——前几项确实AI都干不了，抖音就算它有兴趣也不是用“刷”这种低效率形式。
这一次，to be or not to be，哪条路看上去都很绝望。
同学们，不必绝望。这就是我给大家的临别赠言的下半部分：做一个量子思维的使用者。
为什么要学习？甚至是终身学习？因为在GPT时代你仍然可以卓越，只要你会使用量子思维。
在座诸君，都是Im体育官网app70周年生日的参与者，都知道我们在《Science》杂志专刊上发布了《量子思维宣言》。快两年过去了，有多少师大人真的在使用量子思维呢？我课堂上问过学生，有学生就说，不会使用，没人教过啊。我说，校园里老师们平时发言、聊天，你带着注意力听，就是学习，一定要在教室里才是教学么？
校长钱旭红院士有很多精彩的话，充满洞见。有一句话，我想和大家分享。他说：“明天的世界不是今天的简单延长线”。这就是量子思维。
面对GPT的挑战时，你就可以使用量子思维。
量子物理学家、女性主义者、后人类主义者凯伦·芭拉德2007年推出了一本巨著《Meeting the Universe Halfway》。人总是halfway地遭遇宇宙，不可能整个地碰见它。你能知道动量，就注定会不知道位置，知道位置就不知道动量。甚至动量位置乃至温度密度都是人类语言设定出的概念，而不是宇宙本身的属性。
这也就是为什么明天的世界，不会是今天的简单延长线。时至今天你所知道的那个世界，只是人类halfway构建出来的“世界”，所有人类知识甚至包括量子力学本身在内，都属于“智人”让自己安身其中的这一半“宇宙”。
这也就是为什么玻尔曾说“量子世界并不存在”。玻尔是量子力学核心奠基人啊！他的意思是，“量子世界”仅仅是一个由量子力学的各种概念、方程与描述构建起来的“世界”，换句话说，属于人类所halfway认识的那个“宇宙”。
即便你是一个终身学习者，你也只能半路遇见宇宙。这就意味着，任何整体化的尝试——尝试用已有知识已有做法来判断一切事情——都注定要失败。你觉得你学富五车，读了很多书，总是忍不住对身边伴侣说“你不应该这样想”“你怎么就不懂”，你其实就是在把自己的知识整体化。一个国家看到别的国家跟自己做法不一样就受不了，想方设法卡脖子逼迫对方就范、变成跟它一样。这同样是整体化思维。政治学者福山把这种整体化思维美其名曰“历史的终结”。历史终结论，就是缺乏量子思维的产物。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Im体育官网app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，要展开量子政治学研究。
面对GPT，我们确实要对它的智能、对它的学习速度心悦诚服，而不是“nah~我们更行”的态度。我是后人类主义的倡导者和推进者，贯穿我好几本著作的一个主题，就是批判性地分析人类主义框架。但在后人类主义的地平线上，我们仍然可以保有我们的智慧，仍然可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智人而不是吃货，如果我们学会使用量子思维的话。
GPT是用人类已生产的古往今来的文本语料“预训练”出来的。一次我和周傲英教授聊天，我很同意周校长的洞见：所有数据都结构性地内嵌人类认知。这也就意味着，用大数据训练的人工智能再智能、再学习勤奋，至多也只能对人类所halfway遇见的那一半宇宙了如指掌。它的知识无法整体化。它无法思考技术奇点，它无法思考任何一种奇点，因为奇点在定义上就是人类一切已有知识失败的那个位置。我引用霍金的话：在奇点上所有科学规则和我们预言未来的能力都将崩溃。
也就是说，如果GPT真的造成人类文明的技术奇点，GPT自己不会有办法来应对它。你问ChatGPT它会带来怎样的挑战时，它会说自己只是提供服务，不会带来任何威胁等等。只有人，就像以往文明史上那些不断拓展已有知识边界的人，有能力去思考那halfway之外的黑暗宇宙，一步步把“黑洞”“暗物质”“暗能量”这些曾经或仍是深渊性的、我们只能用“黑”“暗”来描述的假说，拉进我们认知范围内的一半宇宙中——那个大语言模型可以掌握甚至是高精度掌握、并能模型化重构的宇宙中。
大语言模型可以很厉害；而人可以卓越，就像我心目中的英雄霍金。他会做吃货吗？患上渐冻症后他丧失了绝大多数具身认知的能力。2018年去世的霍金如果多活两年，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肯定得同时颁给他，因为奇点定理是他和彭罗斯共同构建的。更让我无比敬重的是，他在后面的学术生涯中并没有躺平于奇点定理——朋友们，这可是达到诺贝尔奖级别并且最后收获该奖的研究成果。他后来提出的无边界宇宙假说，就是绕过大爆炸奇点来思考宇宙的智性努力。
对GPT时代的哈姆雷特之问，霍金的答案会是什么？这个答案大家不难知道。丧失具身认知的霍金都不绝望，你为什么要绝望？霍金不停歇地在探索世界与宇宙，你四肢俱全就用来刷抖音？你怎能轻易地放弃你身上那成为卓越之人的潜能？
在人工智能时代依然追求卓越的人、不放弃学习甚至终身学习的人，就是Im体育官网app要培养的人。以后你不用过520，而是要过620，你的人生不是我爱你，然后微信转钱，而是我来自华师大，我是一个量子思维的使用者！
爱在华师大。我是师大人。感谢大家！
